倪金節
大危機肆虐已經四年多了,但顯然仍未過去,各種區域性金融危機不斷。尤其地,在歷經2009年全球性貨幣嗎啡刺激之后,全球經濟依舊十分脆弱,至今各國經濟距離復蘇趨勢的形成,看起來還十分遙遠。
嚴格地說,這三年多,是各國央行“那幾筆錢”拖起了金融市場的表面上的短暫欣欣向榮,讓新興市場率先復蘇,歐美經濟體逃離“自由落體”的厄運。新泡沫拯救舊泡沫,不過是金融精英們自以為高明的黔驢技窮的伎倆而已。眼下的麻煩,僅僅是舊危機的新階段,金融危機從來就沒有真正離開過。
而拯救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于為難之中的凱恩斯主義,顯然不再那么顯現奇效。目前世界經濟結構性問題叢生,沒有刮骨療毒的制度變革,只怕大危機難以完全結束。清晰定位眼下的世界經濟局勢,以歷史的視角來審視,或許能夠得到更為透徹的答案。
兩年前的2010年,正是全球性貨幣刺激之后,“熊市中的反彈”呈現強弩之末的時期,美國和歐洲當時正在醞釀新的量化寬松計劃。而當年的2月份,當代最著名的思想史專家托尼·朱特出版了《沉疴遍地》,斷言我們生活的世界存在著根本性的謬誤,并告訴我們是如何陷入這種危險境地,今后又將怎樣才能得以走出眼下的危機。
半年之后,托尼·朱特在紐約去世,因為他和霍金患上了同樣的罕見疾病。大師最后的遺作,確實堪稱時代經典,從托尼·朱特精煉的文字當中,我感受到了他在病危之際,試圖以一生的學術修煉,來為世人指明方向。
1883年,馬克思走了,他的理論開始謀劃一個新世界。同一年,凱恩斯來了,誕生在繁榮鼎盛的不列顛帝國。而他的青年時代,正是英帝國穩定而危機暗流涌動的時期,他有幸觀察到了那個自信世界的崩潰。
隨后,在1946年去世之前,凱恩斯見證了自己的理論被付諸實踐,重建了新秩序,挽世界經濟于大蕭條的大廈將傾。二戰之后,西方經濟得以騰飛。1945年到1975年,更是被稱之為西方經濟最繁榮的“長鍍金年代”,這些功績,很大程度都是沿用了凱恩斯主義理論,直到上世紀70年西方世界形成“滯脹”格局,凱恩斯主義才從圭臬的神壇走下來。
回顧歷史,我們就能更好的理解現在。當前,雖然就物質財富而言,無論從統計數字還是民眾物質生活水平,都處于歷史上最好的時期。全球gdp規模已經超過了60萬億美元。但是危機四伏,就像本文開篇所說的那樣。
可各國政治家、金融家卻沒有多少創新思路解決危機肆虐的問題,自負的精英們,還是抱著凱恩斯、薩繆爾森等人的老理論。雷曼兄弟破產之后的幾年,各國的央行只知道不斷釋放貨幣,量化寬松成為常態,這顯然只是沿用了凱恩斯理論的教條。
這和20世紀初的世界何其類似。那時候,各國老派的政治家、銀行家和新古典主義經濟學家都相信,資本主義有著無法改變和打破的規律,政府干預市場經濟運作毫無意義。直到1933年,自由主義的胡佛總統被趕下臺,羅斯福以絕對選票優勢走上前臺,開始走上大刀闊斧的新政和改革之路。死守老理論不動的保守派,才被掃進歷史的塵埃之中。最終,世界經濟才漸漸遠離大蕭條的襲擾。
現在,政治家、銀行家們同樣無計可施。只不過,上一次凱恩斯理論是創新,目前這個理論卻像100年前的新古典經濟理論一樣,在眼下倒是成為老理論。財政貨幣刺激的把戲,無助于世界經濟走出大危機之中。這一次,凱恩斯的藥方失效了。
顯然,這是兩種極端——上一次是過度相信市場的自由調節,這一次是過度相信政府干預經濟的能力。但是,是否放松政府有形之手,讓市場調節就能解決問題呢?我想邏輯并沒這么簡單,這一次,需要誕生一位能和馬克思、凱恩斯、薩繆爾森相比肩的經濟學大師,并伴隨劃時代的理論創新,或許我們才能從大危機中徹底走出來。無論是席卷歐美的債務危機,還是全球性實體經濟低迷,抑或金磚泡沫的走向破滅,都并非單一對策所能應付。
就此而言,下一個十年很可能依然會是亂世。全球經濟所面對的結構性問題,無論是西方發達國家在社會福利方面過度開支,還是發展中國家過度依賴出口,在可預見的將來都無法解決,因為其政治體系都無法當機立斷。
或許只有等目前這代經濟精英下臺后,失落的一代年輕人走向前臺,情況才會發生改變。因為目前在臺上的這代決策者,多數都是成長于經濟繁榮時代,戰后的“嬰兒潮”那代人目前正主宰這個世界的方向。他們并未經歷長衰退周期的洗禮,一直過著不錯的好日子,接受著經典經濟學理論的熏陶,他們是很難突破固有的理論藩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