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靠海吃海”,但近年來在市場上買到青島近海捕撈的海貨,越來越難了。
前不久的一個下午,記者在臺東南山市場遇到市民彭先生,他正像往常一樣前來挑選海鮮。“10年前市場上個大的加吉(魚)、偏口(魚)還不少,現在想吃點正宗的‘本地海捕’太難嘍。”
在市場的一個攤位前,彭先生稍一駐足,攤主就向他推銷個頭較大的黃花魚,彭先生看了一眼就搖著頭離開了,“一看就是養殖的,現在海里哪有這么大的?”
次日清晨6點,記者來到城陽蔬菜海貨批發市場,市場外停靠著大量外地牌照的貨車,有些車上還印有“××水產養殖公司”字樣,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市場內大部分商家口中極力承諾的“本地海捕”。
記者發現,本地的、天然海捕的海鮮遠遠勝于外地的、養殖的。以對蝦為例,注明“養殖”的每只不到10元,而海捕對蝦價格要貴三成左右,個頭稍大的海捕螃蟹更是上百元,是養殖螃蟹價格的兩倍。
“市民消費能力增強與近海資源衰竭的矛盾,是捕撈海貨價格高居不下的主要原因。”一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現在市場上百分之七八十的海鮮從遼寧以及南方一些地方引進,不用說青島,就是煙臺、威海等地的貨源也在逐年減少,所謂的‘本地貨’有時就是攤主出售的噱頭。”
一剛剛向外地游客推銷完“青島海捕”鲅魚的商販,無奈地對記者說,“青島這邊貨源太少了,能進到斤兩足些的‘海捕’我就趕快囤到冷庫,等到春節時再賣個好價錢。”
三大碼頭:難見“滿載而歸”
市場上難尋真“海捕”,很多市民就想到漁港碼頭上去買,到了后發現這也并非易事。
小港碼頭是青島人最為耳熟能詳的漁業碼頭之一,如今的小港灣蕭條寥落,很難讓人聯想到它曾是青島海鮮市場供貨量、價格的風向標。
“小時候跟父親一起來時,小港還特別熱鬧,漁船還沒靠岸,附近的居民就在岸上等著買海貨。”到2010年前后,家住北京路的胡小姐明顯地感覺到小港的繁榮已遠去,“偶爾有幾條漁船停靠‘歇腳’,我下樓買魚時看到,魚蝦的個頭小得慘不忍睹,一些還沒有小拇指頭大的小魚掛在網上,連魚苗都捕了,我們以后還能吃到本地海鮮么?”
記者近日來到小港發現,只有三條漁船寂寞地停靠在碼頭。附近居民反映,這些“漁船”基本不出海,船上出售的海貨不少是盒裝的。記者找到船主詢問得知,這些所謂的海捕螃蟹和對蝦都是從城陽等地的批發市場進的。一知情人士透露,這些船主多是外地人,他們有的是租條船當幌子,有點海捕的氣息,生意好做些。“但話說回來,不出海捕魚的船還能叫‘漁船’么?”
如果說小港的沒落與莘縣路立交橋修建造成的交通不便,以及港口本身卸貨不便等因素有關,那么,沙子口碼頭的捕撈、收購量大幅衰減就顯得更為典型。
沙子口碼頭一些收購船的“船老大”告訴記者,今年鲅魚、魷魚、紅頭魚等青島近海常見魚種的收購價,與去年同期相比幾乎是“翻著番”地增長,“9月開海后,什么魚都少,去年在海上收一兩天就能完成任務,現在運氣好都得三四天,油價和人工費也是打著滾漲。”
作為青島漁港“重鎮”的膠南積米崖碼頭,如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記者日前在現場看到,碼頭停靠著十幾艘大船、七八十艘小船,工人們剛從漁船上卸完貨,海貨就被魚販子們收購一空。碼頭上一程姓工作人員說,附近海域常見的刀魚較往年減少了大約三分之二,海捕鲅魚更是面臨著絕跡的危險,而在捕獲量上“碩果僅存” 的黃花魚也出現了“小型化”現象。
船主沈師傅剛剛捕魚歸來,面對這次的收獲——幾筐小黃花魚和小鲅魚,他也只有苦笑的份兒: “10月份出海一次倒是能捕上個七八十斤小黃花魚,但是個頭太小,價格根本賣不上去。”出海雇工都是按年來支付酬勞,所以不出海就會“坐吃山空”,出海雖然免不了虧本,但“好歹能撈回一些(成本)”,“靠捕魚吃飯真是越來越難了。”沈師傅一臉惆悵。
恢復近海資源需全社會努力
“從上世紀80年代到現在,青島近海漁業資源日漸萎縮,這背后既有歷史因素又有復雜的社會原因。”市委黨校陳玉光教授表示,歷史因素主要是無節制的過度捕撈,社會原因則是城市化進程所帶來的海洋環境污染。
“九十年代青島近海資源就已響起‘紅色警報’,海鮮捕撈種類和數量大幅度下降,而在2005年之前漁船數量仍在持續增加,再加上漁船馬力和捕撈技術提高,急速加劇了近海資源的枯竭。”陳玉光同時認為,在過度捕撈上,不能單一地苛責漁民,大部分漁民受教育程度不高,資源保護意識不強。“前些年,很多漁民將船轉租給外地人,違規漁網的使用愈加泛濫,對此光靠漁政部門查處顯然不行,如果違規捕撈到的海鮮仍備受市場追捧,那么這種現象只能屢禁不止。所以說,保護近海資源需全社會共同努力。”
三大舉措讓漁業資源修復再生
減與轉:一個漁村的轉型“樣本”
20年前,薛清海還是薛家島北莊村的一名漁民,在其記憶中,祖祖輩輩都以這片海為生,“沒有其他的營生”。
“那時候初中畢業參加工作,一個月工資39元,要是出海捕魚,一天就能賺39元。”薛清海告訴記者,在80年代,盡管是只有20馬力的小木船,沒法出遠海,但近海資源已讓漁民取之不盡。
1995年到1997年是當地近海捕撈的“黃金期”,“每個村都有三四百條漁船,基本上出一次海就是滿滿一船魚。”到了90年代末,鐵殼船慢慢多起來,捕撈范圍也逐漸擴大。
然而,隨著漁船馬力提升、漁具更新換代,近海資源也逐漸走向枯竭。2000年以后,“出一趟海,連油錢都不夠,很多人轉去做養殖和加工。”
資源漸少,轉身從事其他行業成了漁民們的新選擇。自市政府鼓勵取消小馬力漁船,并給予一定補貼后,“下小海”的漁民越來越少。“從高峰時幾百戶減到了現今的幾戶”,薛清海說。
如今,北莊村里的青壯年已少有繼續從事近海捕撈作業的,“家門口企業多,隨便找個廠子干點活就跟出海收入差不多嘍,還輕松些。”現在,薛海清是魯海豐集團人工魚礁項目經理,從以捕魚為生的漁民變成了“牧魚人”。“放了魚礁的地方,就沒法下拖網,這樣就把近海魚類保護起來了。”
如今的北莊村看起來并不像一個傳統漁村,整齊的廠房、規模宏大的造船廠、繁忙的碼頭讓這里更具工業氣息。當地民營企業正以這片海為依托,水產品加工、制冰、海上養殖、倉儲物流、酒店餐飲等已成產業鏈條,仍然是“靠海吃海”,北莊村人的“吃法”與以前大不相同。
“減船、轉產、轉業”,這是我市恢復近海資源再生能力的一步妙棋。為此,我市推出了一系列鼓勵政策。北莊村的成功轉型,就是這些政策發酵下的一個典型“樣本”。
人工魚礁:從“捕魚”到“牧魚”
“用石塊、廢舊漁船在海底搭建人工魚礁,是一件子孫后代都受益的事。有附著的地方,微生物和貝類就能生長,有了食物,魚就會過來產卵,即使有人捕撈,魚也能有藏身之地。”龍盤參鮑生態養殖有限公司徐經理總結說。
在青島,“龍盤”是人工魚礁建設“首吃螃蟹者”,2005年,總經理王金霞在龍盤近海投放人工魚礁時,當地人還很不解——不打魚、不用拖網、不搞養殖,出一趟海費錢費力,卻只為了往海里投石塊?而現在,“龍盤”已成為國家級無公害基地,這里出產的海參和鮑魚以全天然的養殖方式得到了市場認可。
投放魚礁并非王金霞的心血來潮。此前,她就走訪了歐美一些國家和地區,研究近海生態的保護型養殖。對她而言,海洋是廣闊的牧場,她不是“飼養員”,而是“放牧人”,她要讓這些海鮮在其建造起來的“海底森林”中天然地生長。
經過多方論證,人工魚礁方案得到了海洋專家認可,人造礁后底棲餌料繁盛,適合開展盤鮑、海參等海珍品養殖。從2007年開始,我市投入大量資金試點人工魚礁。截至2011年,僅龍盤海洋生態養殖有限公司就在北起港東,經峰山、仰口,南至雕龍嘴海域,累計投放石料10萬方,混凝土構件5萬方。
碧清的海水中,海洋植物將人工礁石包圍,海參、鮑魚、黃花魚等清晰可見……這是通過水下攝像機拍攝到的畫面。在人工魚礁作用下,盡管速度緩慢,但近海無魚的狀況確實正在逐漸改善。
據了解,我市今年還啟動建設嶗山灣公益型海洋牧場,利用馬兒島、女兒島、獅子島、兔子島等島礁區投資建設3個人工魚礁區。除公益型海洋牧場,增殖休閑型海洋牧場也受到諸多企業青睞。從2010年起,我市確立了連續三年,每年給予年投資額超過1000萬元的“海洋牧場”建設企業200萬元資金的扶持。目前,已有王哥莊海域、五丁礁海域、大管島海域、石嶺子礁海域、齋堂島海域等5處人工魚礁啟動建設。
記者從市海洋與漁業局獲悉,2010—2015年間,青島將在沿海適宜海域建設8處人工魚礁區,每處魚礁區規劃面積300公頃,共2400公頃,投資2.8億元。
增殖放流:近海資源“保衛戰”
“要不是政府的增殖放流,會場早就沒了蟹子。”日前,會場梭子蟹協會秘書長杜創功告訴記者,隨著政府每年加大增殖放流投入,梭子蟹產量逐年攀升,不僅讓會場蟹子重新回到市民餐桌,也為當地漁民帶來了不菲收入。
會場村從明朝開始就擁有捕蟹的傳統,村民們早就掌握了螃蟹的洄游規律和游走區域。杜創功1983年開始出海,他清晰地記得,一條小船出一趟海就能捕回上百斤蟹子。但僅僅10年,90年代中期,過度捕撈已讓會場灣資源枯竭。
基于此,市科技局與嶗山區科技局確定在會場灣增殖放流。2004年5月,在會場灣2萬畝海域放流梭子蟹苗900萬尾并獲得成功。經黃海水產研究所跟蹤回捕調查與上年同時期船對比、分析評估表明:當年梭子蟹成活率為20%-30%,回捕率為3%-6%。
2005年,政府首次安排資金進行放流,主要品種包括中國對蝦、日本對蝦、梭子蟹、海蜇、牙鲆、魁蚶、鰱鳙魚等,其中梭子蟹的放流點就選在了會場灣。連續多年的增殖放流和資源保護,終于讓會場灣有蟹可捕,生機恢復。為避免毀滅性捕撈,會場灣也建起人工魚礁,為梭子蟹提供恢復種群的場所。
對于增殖放流的苗種,市海洋與漁業局每年都通過政府采購網,向社會發布增殖站招標公告,凡是符合條件的水產苗種場都能參與競標。青島祥瑞水產品苗種有限公司總經理吳祥瑞自豪地說,自家培育的三疣梭子蟹苗種已連續三年入選,會場梭子蟹從育苗到生長,都是地地道道的“青島苗”。
市海洋與漁業局漁業辦公室主任張永舉告訴記者,“十一五”至今,青島水生生物增殖放流各級財政投入超過5000萬元,累計放流水產苗種24.5億單位,今年,全市增殖放流資金累計達到2076.5萬元,放流苗種9.5億單位,比計劃多放流1.4億單位。
黃島漁民馮克明:捕只3兩蟹子就夠油費
一大早,黃島靈山灣一片被圈起來的水域邊,整齊地停靠著七八十艘漁船。石嘴子村漁民馮克明出海歸來,正在船內仔細挑選“能賣得出價錢”的海貨。
“出一次海兩三個鐘頭,油費將近100塊,而且柴油價一直漲,有時還不夠油錢。”馮克明這天早上捕到的海貨只能裝滿一個不大的鐵桶。記者看到,除了一只3 兩左右的梭子蟹,桶內海貨乏善可陳,可馮克明心情卻不壞,“今天算是‘完成任務’了,光這只大蟹子就夠油費了。”
馮克明說,現在海捕本地海貨很受歡迎,稍微上點斤兩的海貨就能賣出不錯的價錢。“附近海貨市場少,像我們這些小漁船,魚販子一般都不會特地過來收,有了好貨就直接送給飯店,價格給得不錯。”而一些零散的小蝦小蟹,他就拿到附近的小區門口兜售,“都是老主顧了,每天上午都有居民在小區門口等著,我就把海貨分成幾堆,各種海貨搭著賣,一會兒就能賣完。”
馮克明表示,雖然近年來政府組織的“增殖放流”也給他們帶來了切實的好處,“放流效果很明顯,今年海里的蝦老多了,我這種小馬力的漁船一次也能拉上來個100多斤,拉到市場上也好賣。”但這種“豐收的喜悅”在一年中能體會到的機會仍然不多,“今年9月開海以來收成一般,海里沒有多少魚了,能捕上多少海貨,越來越看運氣了。”
因此,當地漁民們大多搞起了水產養殖,尤以扇貝為主, “咱這邊水好,養出的扇貝挺肥的。”馮克明說,許多漁民都是在去養殖地點的路上,順便搞點捕撈。記者看到,在不遠處的堤壩上,幾位漁民正緊張地將扇貝清理、裝入網籠,“那些人都是我們石嘴子村的,養扇貝的收入比較穩妥點。”
“麥島家園”朱光祉老人:見證漁村到社區的變遷
在嶗山區麥島家園小區,記者見到了原王家麥島村的漁民朱光祉。三十余年的出海經歷,68歲的朱光祉見證了青島近海捕撈從繁盛到衰微的過程。
上世紀80年代堪稱青島近海捕撈的黃金期,說起那些歲月,朱光祉記憶猶新,“當時膠州灣的鲆鰈類魚種還很多,漁民積極性高,光咱麥島這邊就有200多艘漁船下海捕。”朱光祉當時和另外四個村民一起出海,“先選一個經驗豐富的老伙計當船長,另外幾個人各有分工,打上來的魚非常公道地分成五份,通過抓鬮,每人將分到部分拉到市場上賣。”
“打魚是個‘狼虎活’,不是誰都能吃得了那個苦的。”朱光祉說,首先是出海的危險性很大。出海就怕風浪,風稍微大點,在甲板上根本站不住,哪顧得上打魚啊。其次是累,一天打魚的工夫也就兩三個鐘頭,但人被曬得黑得發亮,累得干瘦干瘦的,看看以前的照片,感覺當時比現在還顯老。雖然累,但收入確實不錯。到了八十年代末,王家麥島村村民年收入能達到一兩萬元,“這可比種地強多了。”
但進入上世紀九十年代,青島近海捕撈形勢不再樂觀,“主要是那幾年捕得太狠了,有些人多密的網都上,光打不養,很多魚種都漸漸沒了。”朱光祉說。
2002至2003年,麥島的三個村子開始拆遷,政府以每艘2.5萬至5萬元的價格收購漁船,并逐步開始安置當地漁民。“我和老伴現在住上了樓房,而且我們兩個人加起來每個月有3500元的退休金,去年村里每人還發了一萬元的股金,生活的比以前舒服多了。”(梁辰)
來源:中國水產信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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