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為了規范和管理外商投資行為，我國現行的《外資投資項目核準辦法》特別規定了中央和地方有關部門核準外商投資的權限，其中規定，投資1億美元以上的允許類項目，由國家發改委核準；1億美元以下的由地方發改委核準。7月24日下午，本報得到一條消息：山東省政府有關部門在核準德國蒂森克虜伯在中國投資項目以及與天潤曲軸公司的并購項目中，存在違規操作，有關部門將一個超過1億美元按規定應由國家發改委核準的投資項目，分拆成9500萬美元的項目，直接由山東省地方有關部門核準。“化大為小”。“化整為零”，一直是一些地方政府部門應對國家政策的辦法。山東省的這個項目是否有這樣的情況？為了摸清真實情況，本報立即派記者趕赴濟南實地調查采訪。

事件背景

天潤曲軸公司是當前國內大型的內燃機曲軸生產企業，德國蒂森克虜伯是國外大型的曲軸制造商。據媒體報道，這兩家公司在今年年初簽署了并購協議，總投資為1.8億美元，注冊資本為7200萬美元，德國蒂森克虜伯占80％的股份。

就在此時，裝備制造行業幾個龍頭企業的外資并購風波引起了各界的廣泛關注。在這個背景下，天潤與蒂森克虜伯的并購方案于4月報到國家商務部，5月被告知不予審批。6月28日，《國務院關于加快振興裝備制造業的若干意見》正式出臺。其中明確指出，大型重點骨干裝備制造業控股權向外資轉讓時應征求國務院的意見，將重點發展裝備制造業的16個關鍵領域。其中第7條涉及大功率柴油機等配套裝備。

諱莫如深隱藏怎樣玄機

7月25日上午，記者根據線索，來到山東省發改委。

“坐。坐！”接待記者的山東省發改委辦公室負責人有著山東人特有的熱情，邊招呼記者，邊忙著倒茶。當記者道明來意后，這位負責人的笑容馬上凝固了。他坐在辦公桌前沉默了一會兒，說：“這件事很敏感，費了不少周折。”

“項目現在進展怎樣？山東省發改委批了沒有？”記者問。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你去其他處室問吧！”他說。

記者又詢問了幾個相關處室，但是，只要一提到“天潤并購”問題，有關負責人就像接到了燙手的山芋，忙不迭地拒絕采訪，或者把記者推到另一個部門。

記者在山東省發改委外資處遇到了有關負責人。他說：“現在是并購項目審批的敏感時期，我不贊成你們報道這件事情。”

“我只想了解一下，這個項目通過審批了沒有？”記者問。

“沒有，現在沒有準確消息，我們不便對外發表看法。”他說。

記者打電話訪問這次并購的中方主角天潤公司，接電話的人“請示領導”后告訴記者：“現在德國注冊的獨資公司正在申報中，天潤公司不了解項目的進展情況。”

一天的采訪似乎沒有什么收獲。記者從只言片語的回答中得知，這個并購項目確實在山東省發改委的審批運作中。先前計劃的運作方案是：德國蒂森克虜伯先注冊一個總投資額1.8億美元的獨資企業，以7200萬美元的注冊資本購買天潤曲軸公司的主要設備，然后，天潤曲軸公司再回購這個德方獨資企業20％的股份，完成并購過程，形成一個由蒂森克虜伯控股80％的合資企業。這個方案沒有通過商務部的審批。

二進發改委事態發生戲劇性變化

7月26日上午，記者不甘心無功而返，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再次來到山東省發改委，希望得到更多的消息。這次，記者見到了山東省發改委分管這個項目的負責人。

“項目現在進展怎樣？”記者問。

“現在，德國在中國注冊的獨資公司已經確定下來。”他的回答出乎記者的意料。

“獲批的項目總投資額和注冊資本是多少？”記者趕緊追問。這位負責人吞吞吐吐：“這個……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你去問另一個人吧。”

記者來到另一間辦公室，這位負責人已是滿臉嚴肅的表情。“具體數字我也不清楚，你去找隔壁一位先生。”她說。記者終于輾轉得到了兩個數字：已獲批的德方獨資企業注冊資本是4000萬美元，總投資是9500萬美元。

“有人說，這個項目有‘化大為小’操作的嫌疑，您怎么看這種說法？”記者再次把問題拋給了山東省發改委分管這個項目的負責人。

他說：“‘化大為小’審批是國家明令禁止的?但是，有時外資企業在先期投資取得預期的成效后增加投資，也是合理的。‘化大為小’有時很難界定。”

山東省發改委的三條理由

“據說這個項目在商務部的審批中曾被明確告知不予批準。現在山東省發改委批了這個項目，是出于什么考慮？”記者繼續追問山東省發改委負責這個項目的人。

他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講了三個理由：

一是根據現行的《外商投資產業指導目錄（2004年修訂版）》，汽車關鍵零部件產業屬于鼓勵外商投資的產業。他說：“即使曲軸不算汽車關鍵零部件，但曲軸制造業也沒有出現在限制或禁止外商投資的產業目錄中，就應被視為允許外商投資的產業。山東省發改委核準這個項目，沒有違背政策方向。

他還解釋說，根據國家發改委的規定，總投資在1億美元以上的允許投資類項目由國家發改委核準，1億美元以下的允許投資類項目由地方發改委核準。他說：“這個項目總投資金額是9500萬美元，注冊資金為4000萬美元，屬于山東省發改委的審批范圍。”

他給出的第三個理由是，雖然天潤曲軸公司是國內大型的發動機曲軸制造企業，但曲軸本身不是汽車關鍵零部件，技術含量也不高。“即使天潤曲軸公司被外方控股，也不會對國家經濟安全造成重大影響。”他說，“況且天潤曲軸公司這兩年的效益出現滑坡，山東省政府核準天潤曲軸公司與蒂森克虜伯的并購項目，正是希望外國投資者能帶來資金和先進技術，使企業更快地發展。

山東省發改委的理由似乎很充分，但記者想，如果真是這樣，當時商務部為何對此項目不予審批呢？既然是一個正常的審批項目，地方政府負責部門面對我們的采訪，為何又如此諱莫如深呢？看來答案有待記者進一步調查。

就在截稿時，本報獲悉：山東省相關主管部門正在對天潤曲軸和蒂森克虜伯的并購項目重新進行慎重研究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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