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1日，佛山順德區北滘鎮一處施工工地上，一股來自北方的弱冷空氣打斷了廣東持續多日的高溫，有些猝不及防。

楊玉清顧不上那么多，在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后繼續緊鑼密鼓地加緊施工。不久之后，他正施工的這片1200畝土地上，美的庫卡智能制造產業基地(下稱“美的庫卡基地”)將拔地而起。

“佛山有望成為國內最大的生產基地。”佛山中德機器人學院有限責任公司執行董事何建東不禁在朋友圈感嘆。

他所任職的中德機器人學院恰恰坐落在美的庫卡基地旁。在何建東看來，美的庫卡基地的開工，讓中德機器人學院多了一位好鄰居，其帶來的資源集聚效應，將幫助佛山打通機器人產業上的整個研發、生產、培訓鏈條。

事實上，制造業基礎雄厚的佛山，已經催生出兩大機器人產業沃土：制造業技術支撐和機器人應用市場。在傳統產業轉型升級趨勢下，佛山制造業為了擺脫日趨繁重的人力成本和日趨嚴格的安全環保標準，掀起了“機器換人”革命。從機器人“四大家族”到機器人本土明星企業，僅佛山一地就聚集了機器人研發生產企業約100家。

“四大家族”攪動機器人江湖

廣東素來是觀察中國制造業轉型的一個特殊樣本。借改革開放東風，廣東最先崛起了一批勞動密集型產業，而珠三角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則關乎中國制造業的未來走向。

從2014年開始，勞動力成本壓力開始在制造業企業蔓延。佛山家電、陶瓷、家具、五金等一大批行業最先敏銳地發現上述潛在危機后，迅速做出了“機器換人”的反應。

作為國內家電業龍頭的，最先與世界機器人“四大家族”之一的日本安川電機展開了合作。2015年8月，美的與安川成立工業機器人合資公司，成為佛山較早進軍機器人產業的企業之一。隨后的2017年年初，美的更是以272億元的價格要約收購另一位“四大家族”成員德國庫卡。

憑借傳統制造業“機器換人”的巨大需求，佛山最先吸引來了世界工業機器人“四大家族”，也成為中國最早期的應用市場之一。

在佛山新鵬機器人技術有限公司總經理秦磊看來，佛山是一個觀察中國機器人產業發展變遷史的重要樣本，也是一個“競合”的江湖。

秦磊認為，佛山機器人產業的江湖恰恰是因為“四大家族”的進入而被攪動。“差不多在同一時期，四大家族的進入促使佛山當地機器人制造產業開始萌芽，一批或草根生長、或中外結合的機器人本體制造商、系統集成商開始崛起。”

佛山隆深機器人有限公司(下稱“隆深”)就是代表之一。隆深的創始人趙偉峰曾任美的制造部門負責人，深諳生產轉型痛點和需求。從2012年開始，他就看到了智能制造的必然趨勢。

彼時，代理外資機器人品牌是大多數本土機器人廠商最主要的方式，巨大的細分市場催生出系統集成開發業務。在策劃籌備了一年之久后，趙偉峰聯合其他4位合伙人拿著1000萬元啟動資金，在順德北滘創立了隆深。

趙偉峰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介紹，隆深先后代理過日本川崎、德國庫卡、瑞士abb、日本發那科等外資廠商的產品，在4年間將公司規模做到了5.25億元估值規模。

隆深只是眾多佛山機器人企業中的一家。據佛山市經信局提供的數據顯示，截至目前，佛山機器人研發生產企業約100家，涌現出嘉騰、華數、固高、邁雷特、中南機械、廣東埃華路等一批龍頭知名企業。

同臺競技如何突出重圍？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國產工業機器人在早期的認可度普遍較低，難以有效打開國內需求的市場，進而導致旺盛的市場需求利好于外資品牌。

以佛山為例，僅美的庫卡基地一年的產能設計就達7.5萬臺。隨著世界工業機器人“四大家族”陸續入駐，本土機器人廠商與其同臺競技，又該如何突出重圍？

在秦磊看來，佛山是以“集成創新”為突破口的。作為制造業重鎮，佛山在家電、機械裝備、家具、汽車等領域擁有巨大的應用市場。“對佛山而言，集成創新是比較符合實際道路的。”

佛山市機器人產業創新協會秘書長邱思明也認為“首先做系統集成是比較好的選擇”。在他看來，系統集成商可以避開研發耗時長、技術要求高的上游關鍵零部件制造和中游本體制造，直接針對工廠需求，相對快速做出可使用的產品。

隆深作為日本川崎機器人在中國大陸地區最重要的戰略合作方，曾連續5年在華銷售量排名第一。但即便如此，隆深還是依靠為白電企業提供集成開發和機器人解決方案，實現了目前白電市場較高的占有率。

趙偉峰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即便很多企業對外資品牌更認可，但本土廠商更熟悉家電領域的需求和痛點。“本土企業更知道如何接地氣。”

還有不少本土廠商采取了另外一條差異化發展道路“突出重圍”。

長期以來，機器人“四大家族”abb、庫卡、安川、發那科的市場地位難以撼動，精明的本土廠商不去硬碰硬，選擇錯位競爭的發展路線，在細分領域，尤其是本地優勢產業集群相關的細分行業深耕。

華數機器人就是其中一家。華數機器人常務副總楊林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佛山機器人生產研發企業，在家電、汽配、衛浴、3c等行業的市場有優勢，不少系統集成商在打磨、焊接、搬運等工序上技術領先。

依托與外資廠商不同的發展路徑，佛山找到了一條突圍路徑。據不完全統計，外資廠商主要集中在產業鏈上游，而佛山工業機器人生產企業主要集中在中游和下游。

如今，在工業機器人領域，佛山涌現出嘉騰、利迅達、華數、隆深、新鵬、泰格威等一批骨干企業。如利迅達在全國系統集成商中排名前十，嘉騰在國內agv搬運機器人領域擁有強大的競爭力，華數機器人是為數不多能研發生產機器人本體、機器人“大腦”控制器的國產機器人品牌。

向價值鏈上端攀升

據不完全統計，佛山廠商中約八成是系統集成商，主要替代陶瓷、家電、機械裝備及金屬材料加工、打磨等行業領域的搬運、焊接、碼垛、打磨、噴涂等工種。

在秦磊看來，隨著以“四大家族”為代表的外資廠商逐漸在中國設廠、設研發中心，未來上述細分產業也即將迎來挑戰。留給國產機器人廠商的研發時間不多了。

“未來工業機器人市場不斷裂變，最終將走向充分競爭，國產機器人廠商與國外廠商同臺競技最終將回歸技術層面。”秦磊說。

智能制造產業聯盟秘書長曾玉波也分析稱，機器人技術的核心和難點就集中在上游零部件市場，成本和利潤也都集中在這一領域，因此掌握核心零部件的企業就占領了產業高點，其議價權就相對更強。這也是國產機器人執著于研發關鍵技術和核心零部件的根本。

實際上，以華數為代表的不少本土廠商開始重視研發。2017年8月，華數機器人首次發布行業首創的雙旋六軸機器人，實現了第2、3、5軸疊加運動瞬間完成從正前方到正后方的搬運作業。

在楊林看來，“國產機器人要想跟進口機器人一較高下，必須有所創新，走差異化道路。”

華數機器人研發核心技術依托的是華中科技大學背后的技術力量，而隆深的做法更為實際，其總經理趙偉峰則稱其研發之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

隆深選擇由日本川崎為其貼牌生產機器人本體及減速機和伺服電機等核心零部件，與東莞固高自動化合作研發機器人運動控制器，開發出了自主品牌機器人科佩克。

“核心零部件的研發不但依靠技術水平，更多的是依靠國家的工業水平。川崎機器人在全球機器人制造業中排名第五，固高自動化在國內機器人控制器領域也是數一數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讓機器人在國產化上少走很多彎路。”趙偉峰說。

有業內人士將其形容為“并船出海”，通過這種方式同樣實現了產業向價值鏈上端攀升。全球機器人名企中，庫卡、安川、川崎、發那科等都與佛山當地企業有深度合作；利迅達和abb集團也展開技術合作，成立了全球首個金屬表面處理機器人應用技術工程中心。

除了競爭，業內人士也認為，“四大家族”的到來還將會把佛山機器人產業帶向一個更高的階段：在其帶動下，佛山將吸引機器人產業上下游企業集聚，屆時機器人生態鏈上的本土生產、集成應用、核心零部件研發等每個環節都有望走在全國前列。

“未來3年內，佛山市級財政每年安排1.3億元，用于推動機器人應用及產業發展。”秦磊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這是所有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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